向前跑!
向前跑!
易生看着樊弃疯狂的背影,时间一下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的很长,很长。狭长的竹台走廊只愿收留他一人,前方的雨势忽然转小了,或许这场戏还未登台,上天就已然知晓他的结局。纵然他想用这场大雨延缓悲伤,可戏一开场,便再没了停的道理。
有些路,只能一个人走。
易生胡乱抹开了眼角遗落的泪水,他不喜欢这些没来由的宣泄。泪滴缠在他眼前,直叫世界也乱了方寸。他开始看不清,只能靠着模糊的念想,瞧着那执拗的脚步,双腿也不自觉的跟了上去。
刹那,好似往事回首。
他和她走在那条不知名的繁华的夜道上,嬉笑着与摊贩布桌旁的糖人打招呼,脚故意只踩在有裂缝的石砖沿边,风吹着蝴蝶发簪叮铃作响,圆月弯弯,是老天也在祝福他们。
他们就这样一路漫无目的走,一路笑而不语。
夜市的灯亮的快,人像从黑夜里揪出来的纸片,源源不断地朝他们走来。每个人手中都携着一个亮澄澄的纸灯,几乎透明的纸张上绘满了不同的图案,趁着内里火热的烛心,正吸引着尘世一对对不顺的痴男怨女,似飞蛾翩翩起舞。
你说,你也想要一个,只当取取暖。
只是我还没看清,没看清这身旁琳琅满目的纸灯,没找到藏在胸前的钱袋,没注意月慢慢的沉了下去,只是那一眨眼,一瞬间而已,我一抬眼,你便不见了。
你不是想要纸灯,你是想走。
你骗我。
我也就这样,心慌意乱的,双手推开人群,脚步不听使唤的往前跑。四面八方的都是人,我怎么也躲不开。找不到你,我就跟疯了一样,没有月光,我更加难以辨认你的方向,人群涌动,把我狠狠的、狠狠的往后推。
接着,我又看见了你。
你在一间手作坊门口,安安静静的盯着手边的一个玻璃灯看。白色的玻璃上用熔浆事先彩绘好的白马升云,灯身下坠着白色的珠玉串子,风一吹灯面来回旋转,上演了一幅上好的马到成功人生图。
可你够不着它。
就像我碰不到你一样。
我奋力的伸手,双腿一下站不稳了,人群又将我向前推,熙熙攘攘的阳关道不容你我的位置,我眼睁睁的看见自己胡乱舞动手臂,却打翻了我们之间相隔的那盏正准备冉冉升起的灯。
玻璃的碎片扎满你的双手,你抱着那叠碎不成形的图案,使劲往胸口揣。鲜血开始染红你的衣裙,人群又一哄而散,随地的纸灯笼被丢弃在地上,爱情被践踏的不值一提,它们怒火中烧,想摧毁世间相爱的人。
可我找不到你了。
明明就在刚才,你还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,双目含泪,嘴中还念念有词的提到过我。
“我以为,这盏灯最适合我的小七了。”
你没骗我,是我做错了。
你别走
你别走
“小安,你别走,求求你,别离开我”
他止住了脚步,眼睁睁的看着夜市被吞入黑色的废墟里,从人到物,一点点的消散开来,慢慢的旋在空中,直至不见踪影。只余他一人,做了这场梦中看客。
易生手掌一紧,抬眼,是樊弃停下的身影。
屋外的大雨不知何时已然褪去,阳光普照大地,四处开始蔓延一股活力。它禁住了暴雨的摧残,自然是昂首挺胸地宣布,春日降临。
树木丛生,花草依旧,泥土攘攘,街道又慢慢响起马车行路的吆喝声,仅一夜之间,便又是满心欢喜。
可人生的终点不是死亡,而是遗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