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声喃一整夜都在做噩梦。

梦里有无尽的折磨，和黑不见底的深渊。

秦舒珩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嘶吼狂叫，她木然地坐在地上，忽然一抬头，撞见他满是鲜血，陡然放大的脸。

她猛地坐起，浑身被汗水打湿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。

她怕黑，所以睡前总喜欢在床头留一盏灯，今天不知道怎么，那盏灯坏了。

她摸索着下床，小腿磕到床脚，刺痛感让她麻木的神经瞬间清醒。

她打着手机的手电筒下楼。

“陆声喃，我也要喝水。”

黑暗中忽然传来的声音吓得她手腕一抖，还好是温水。

要不然就该烫伤了，就像秦舒珩曾经用烟头烫她那样。

她握紧水杯。

今晚，是第八次想起秦舒珩。

陆声喃打开灯，倒了杯水递给这位不速之客。

两个人不怎么说话，她不敢赶他走，也不敢报警。

祭司喝完水，把空杯子递给她“还要。”

陆声喃又给他倒了一杯。

“还要。”

“还要。”

“还要。”

她终于忍不住开口，“你已经喝了四杯水……”

一个正常人怎么会一下子喝那么多水，虽说一天应该喝八杯水，但也没见谁把这八杯水攒在一起喝的。

“怎么，饮水机没水了？”

祭司坐在沙发上，翘着二郎腿像个活大爷一样。

陆声喃木讷地摇头，给他倒了第五杯水。

这一次他接过水，没有立马喝，而是用修长的手指玩弄着杯子。

“坐下。”

她像一只听话的猫，乖乖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。

那张跟陆修屿一模一样的脸，让她不敢直视。

祭司举起水杯，就着灯光看了半天，忽然扯着嘴角，笑的诡异阴冷，“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饮水机的不太一样？”

她摇头。

她没有觉得水哪里不一样，她只是觉得他忽然到来之后，气氛变得不一样。

压抑。

恐惧。

“你干嘛总躲我？我帮你杀了秦舒珩，你不应该感谢我？”

他放下杯子，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。

他用修长的手指把杯子推到她面前，语气不由分说，像是命令，“喝了。”

陆声喃迟疑两秒。

他忽然提高声音，“喝了。”

她立马捧着杯子，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。

绝对的服从命令，绝对的听话，这些都是秦舒珩留给她的后遗症。

她没有一丝丝反抗的余地。

“泡着他手指的水好喝吗？”

祭司冷不丁地一句话，让刚刚咽下水的陆声喃猛地咳嗽起来，她冲到卫生间扣自己的喉咙，逼迫自己吐出来。

吐到最后，整个胃都空了。

她颓废在马桶边哭得稀里哗啦。

“陆声喃，你真蠢。”

说什么都信，真蠢。

怪不得会被别人欺负那么久。

她抱着膝盖哭，把脸埋进臂弯，肩膀微微抽动。

“陆声喃。”

她不理，从压抑着低声的啜泣，到微微露出哭声，最后完全失控，放声大哭出来。

三天前，秦舒珩死了。

原本应该开心的陆声喃，却完全像是被抽干灵魂的傀儡，她不去工作，不出门，饿了就喝水或者吃一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苹果。

她惨白的脸已经发出了警告。

但她却一点生的兴致都没有。

这三天，心里好像泛起了洪水，但偏偏有人把大坝封死，洪水无处可泄。

不声不响地憋了整整三天。